第(3/3)页 小橘子闻声乖巧地站起身,伸了伸懒腰,而后蹦到一只紫砂小壶旁,爪子轻推着小壶往朱红小盏中倒茶。 朱红小盏刚刚被茶水注满,陆行舟已经走到了儒士面前。 陆行舟将当归四逆汤放在石桌上,而后坐在石凳上。 “宋叔叔,这是先生差我给你送来的。” 中年儒士折扇一收,微笑道,“行舟来了,这青泥小碗是琅珍铺子的丫头送你的吧。” “嗯”,陆行舟讪讪一笑,脑中不由浮现那少女的可人模样儿。 中年儒士拿起青泥小碗放到嘴边闻了闻,一字一顿道,“当归四逆汤,“当归”是叫宋某卷铺盖走人,而这“四逆”莫非是说宋某大逆不道。行舟啊,你觉得呢?” “先生之意,行舟猜不到”,陆行舟眼帘低垂,始终不曾抬头。 “当归,当归”,中年儒士口中喃喃,就仰头喝起药汤,将青泥小碗放在石桌之上,而后起身往外走去。 小橘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陆行舟,比划着爪子,像是要敲陆行舟的脑袋。小橘子喵了一声,弓身一跃跳到了儒士肩膀之上,乖巧地蹲站着。 陆行舟看着石桌上的那半碗药汤,心中微微一叹,而后也起身出了竹林,往府外走去。 分隔线———————————————————————————————— 齐眉背着宋云念到了春杏堂。她清秀的脸蛋尽是焦急之色,洁白的额头上渗出了星星点点的汗珠。 齐眉将宋云念放置在后院偏房中,而后转身跑向边上的一座小阁楼。 这座小阁楼是杏花先生的居所。小阁楼前种着一株一丈半高的杏树,枝叶繁茂。 屋子里,齐眉从一面方正的药柜上取下一个锦盒。 锦盒小巧精致,棱角镂空,以浮雕之法纹饰了四片杏叶。盒顶嵌着一只琉璃凤鸟,栩栩如生。 齐眉双手结印,旋手一转,右手朝那凤鸟一指。 一道淡紫色真气从少女指尖飘出,悉数涌入那只琉璃凤鸟。瞬息之间,琉璃凤鸟闪耀出紫色的光芒,伴着一声机括的响动,盒顶缓缓地旋转,四片杏叶紧接着一亮,盒身弹出了一只白瓷小瓶和一柄紫色药勺。 齐眉从瓶中取出一株一尺半长的小参。 整株小参氤氲着淡淡紫气,上部生有三片绿色小叶,底部纤细的根须交杂缠绕。这小参就是杏花先生口中的紫灵参。 “当归四逆汤”,齐眉心中一动,快步出了屋子。 正堂,闭目养神的秦立言被齐眉的动作给吵醒了。 “姑娘,你神色匆忙,发生了什么事?”,秦立言问道。 眼前女子黛眉微蹙,彩眸含忧,一衣带水,引人怜惜。 齐眉声音清脆,“公子醒了,先生马上回来,你先好好休养。” 她说着话就从一旁的柜子里取下一只石碗,走到那尊药炉边,手持紫砂药勺盛了一碗当归四逆汤。 秦立言并没出声,静静地看着齐眉。一双细手纤柔如三春杨柳,青葱玉指托着的那柄紫砂药勺也是颇为精巧,勺柄长七寸,柄沿融紫晶;勺口宽二指,深一寸,内里刻画有一只“长绒鹿”。 齐眉美眸一凝,拇指和食指并用,托住紫砂药勺,而后再用中指一搭,三道若有若无的真气从她三指指尖涌出,融入整只紫砂药勺。 药勺伸入药汤之时,顿时水雾弥漫,下一刻,炉口紫气转旋,炉内药汤如盘旋游龙悉数出水而起,融入那紫气漩涡之中。 紧接着,齐眉皓腕一翻,顷刻间,炉口紫气倏忽一散,紫色药滴自炉口以疾风骤雨之势落入了她左手托着的石碗之中,药炉之中已是空空如也。 秦立言身为鱼龙境修士,又见过不少灵兵异器,自然看出了这柄紫砂药勺的不凡。这柄紫砂药有萃取药汤的功效,以真气辅以秘法催动,可以将一整炉药汤的杂质排除,余下的药汤皆是精华。 这一技法被懂药理的修士叫做“春风二度”。 齐眉已是香汗淋漓,脸色发白,长吁了一口气,而后将紫砂药勺收了起来。因施展“春风二度”,心神疲惫的她并未察觉到秦立言的灼灼目光。 看着齐眉渐行渐远的背影,秦立言心中暗赞,没想到这个小镇还有这般绝代佳人,此次倒是因祸得福。 正所谓,佳人遗世,灵宝天工,容颜照彩,好物夺神。 齐眉来到后院后,用石头药碾子将紫灵参碾成粉末,洒入当归四逆汤之中。齐眉取出紫砂药勺,舀了一勺药汤往宋云念口中送去。 药汤刚送入宋云念口中,只听“砰”的一声,入口的药汤全部喷洒出来。 “不好”,齐眉连忙将手搭在宋云念手腕处,一查之下花容失色,“脉象淤塞,阴寒攻心。” 先前黑袍人那一掌的掌气端的是阴寒。寒毒自胸膛渗入肺腑,向下则攻心,往上则扼阻咽喉。 咽喉之中有寒气凝聚,等到当归四逆汤入口时,冷热相抵,故而不能下咽。 “这可如何是好”,齐眉心中思忖,“只能用真气护住药汤,才能抵挡住阴寒掌气。” 此刻若是有人往宋云念体内源源不断地输入真气,齐眉就可以顺利地往宋云念嘴中送入当归四逆汤。 可眼下并无帮手,齐眉分身乏术。她轻抿朱唇,细细思索,忽然眼睛一亮,而一抹绯红紧接着爬上了她的脖颈。 齐眉自十二岁来到石隐镇,跟着杏花先生修习。除了先生之外,她从未与其他男子亲近过。 她的脸越发潮红,眸子里晦明交织。 “眉姐姐”,宋云念微微张口,虽然声音细若蚊蝇,可鱼龙境界的齐眉听得清清楚楚。 齐眉心中有一丝心疼,眸子越发清澈。 她喝了一口当归四逆汤,微微欠身,目光锁在眼前少年稚嫩的面庞上。 二人朱唇相抵之时,滚滚真气覆盖在药汤之上流入了宋云念口中。 齐眉将药汤全部送入宋云念嘴中后,粉脸已经红得如同一颗苹果一般。她羞怯地给宋云念盖上被褥,就转身到边上小阁楼去了。 这一番忙碌下来,齐眉心力憔悴。 她在木榻上盘膝而坐,开始调理内息。 此刻,月过柳梢。皎洁的月光洒在竹溪上。 山脚下的密林中,三道黑影借着夜色快速穿梭。他们步伐灵逸,踏在山路之上,竟然没有扬起一丝尘土。 小石桥桥头,三人的兵器闪着寒光。 “大哥,杀一个鱼龙二纹的小子让三弟去就可以了,何须劳动两位哥哥大驾。” 出声之人身壮如牛,嗓门又大又粗,背着一柄宣花大斧。 “三弟,大哥这么做自然有他的决断”,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说道。 这个汉子两臂奇粗,一看便知膂力惊人。此人背着插满了飞凫的箭篓和一张破旧的牛角弓。 这二人口中大哥是一个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背着一副猩红的剑匣,他转过身看向石隐镇的方向,良久一言不发。 “二弟三弟,此次你们不远千里来助我,大哥在这里谢过你们”,中年书生转过身来,对二人说道。 背斧的粗犷汉子摆了摆手,大声说,“大哥这是什么话,大哥的事就是我们兄弟三人的事。” “三弟说的对,我们兄弟多年情谊,这点小事大哥不必在意”,背弓汉子也说道。 中年书生说道,“好,待此间事了,我一定要与两位兄弟不醉不归。” “好”,二人异口同声道。 三人走过小山桥,进了石隐镇。 陆行舟从温良阁出来后,去了元丰巷巷口。 巷子口,一杆旗子迎着晚风飘荡。旗面上写着“琅珍”,字体清秀,像是出于女子之手。 杆子边,一个穿着紫色裙襦的麻花辫姑娘半蹲着,她拿着一个白瓷小碗,小手撮了一把小米轻轻一洒。 那双彩鹅绣花鞋边沿,白米粒一般大小的蚂蚁成群结队地搬运着小米,密密麻麻的蚂蚁交错纵横在一起。 姑娘嘴边挂着微笑,她柔和的目光正仔细地观察着一只个头稍大的蚂蚁。这只蚂蚁倒是灵巧得很。它爬上了姑娘的鞋子,仰起头摆动着触角,像是在致谢。 她看着它,也看着这双彩鹅绣花鞋。这是那个憨小子送给她的,梅又孜想到此处,嘴角笑意更浓,哪有人让猫捎鞋子的。 这时,一道黑影从旗子后的屋檐上掠了下来。 “小敏,别闹”,梅又孜笑骂道。 这黑影赫然是一只大黑猫,两颗绿宝石般的眼睛在黑色毛发衬托之下显得更加妖异。黑猫听到女子的嗔笑,扭了扭身子,迈着猫步走到女子面前,躺下身子,肚皮朝天,挥舞着瞧着颇为可爱的肉掌,像是在邀功请赏一般。 前些日子,黑猫小敏叼来了一个木盒子。梅又孜还以为它又偷了哪家的物件儿,数落了它几句,估摸着寻到主人给还回去。 打开了盒子一看,梅又孜芳心一颤。木盒子里安静地躺着一双精致的绣花鞋,鞋面上又绣了一只惟妙惟肖的彩鹅。在西蜀,做工如此精巧的绣娘,只有在那座锦官城里才有了。 虽不知那憨小子是从哪里弄到这双绣花鞋,梅又孜的心里如蜜一样甜。再看看自己家这只黑猫小敏日渐臃肿的身形,梅又孜这才明白自己找不见的那双布鞋,是被这个可恨的家贼给偷了啊。梅又孜暗自腹诽了一句禁不住诱惑的小东西,就欢喜地穿上了这双彩鹅绣花鞋。 她将思绪收了回来,看着脚边的蚂蚁满载而归的样子,嘴角也不由得挂起了一丝笑容。算着日子,今天晚上那憨小子就要来铺子里购一些煤油。 梅又孜招呼了一声黑猫,“好了,小家贼,回去了。” 她站起身,转头的一瞬间,沿着小石板路往北直到两条巷子的交叉口,那个憨小子正在朝这里走来。 梅又孜心中一喜,朝他招了招手,便转身进了铺子。 陆行舟从温良阁出来后,才想起要去琅珍杂货铺购置一些煤油。 能见到心里的人儿,陆行舟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刚走到路口,就看到她脉脉含情地望着自己。陆行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天色渐暗,宋云念回到屋子里。屋子不大,两把木椅子边放着一张古旧的四角榆木桌子。桌上放着一块白玉和一本沾满灰尘的书本。 寻常女子。 “叔父还惦记着江南的那人儿,我就替叔父去那江南走上一遭”,宋云念心想。 宋云念走到后院。后院的木桩上拴着一匹掉了牙的老驴。这老驴也是有几分奇异,竟然是花斑色的。这头驴是宋云念十岁时陈继秋从山里带回来的,平日里驮着宋云念去小镇外转转,这一晃也有七八个年头了。 老驴与宋云念四目相对。良久,宋云念叹了一口气,“驴兄啊,小子怕路上寂寞,特来带你一起上路,听从前镇口说书的讲江南到底是不错的。” 就这样,宋云念牵着一头花斑驴出了小镇。他还带上了被他叔父生前当成宝的破旧书本。 从大玄西南重镇锦官城到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以寻常脚力要上旬月的日子,小镇因山路崎岖,很少与外界来往。可自鼎兴十五年以来,小镇的平静被来自洛京的车马碾碎了。镇上来了一个大官,宋贤。宋贤担任从三品的大玄礼宝司司长。这礼宝司一是负责大玄朝廷的外交事宜,二则是为大玄皇帝寻一些奇珍异宝。这一次宋贤来到这座石隐镇,便是为了替他的主子,大玄鼎帝,寻找一种珍宝。可足足找了有三个年头,还是没用那件珍宝的消息。洛京那边已经连下了九道圣旨,若是宋贤找不到那件奇珍异宝,这礼宝司司长的位置,就要换个人了。 礼宝司进了小镇之后,便请了工匠在石隐镇镇东的“百折巷”巷口造了一座巨大的宅院,是这位堂堂三品的礼宝司司长处理公事之地。宅子的名字倒也好听,唤作,“温良阁”。名字是宋贤亲自取的。宋贤,宋大人可是出了名的性子,从不与人发生争执,可今日阁子里来了一个人,宋贤听闻这个人来了,气得竟然是面红耳赤,忍不住破口大骂,礼宝司上上下下三十个官员噤若寒蝉。 第(3/3)页